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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三個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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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離去後第七天,我們舉行了軍事會議。與會者有思古、獨角、歌天、大黑球和普林野,厘定了大致的作戰計劃後,集結在晶玉星河的聯軍,全體動員朝距離五千八百萬光年的生命星河進軍。

聯軍以阿米佩斯族和角人族為主力,也包括了無數揭竿起義的種族和浪人戰士,總兵力達八十億,戰船超過五億艘,但真正能投進戰爭的只有二百萬艘大小晶玉戰艦、角人族一百七十萬艘仿星鷲的戰船和十多萬艘來自其他種族的各式鬥艦。其他戰船只是負責裝載能量物資和後勤支持工作。

我們分十路挺進,首個目標河系是位於晶玉星河和生命星河間的淡瑪河系,讓聯軍可以歇息和整補。

這是宇宙史無前例最大規模的攻防戰,域內域外所有有能力的種族均被卷進戰爭,以決定宇宙誰屬。如果勝的一方是龍馱,宇宙勢將永遠沈淪,再也沒有對抗龍馱的力量,所有生物的命運將由龍馱決定。但若聯軍得勝,宇宙將被解放,被帝國踏在腳下的各種族和浪人將重獲自由。

這是場善惡正邪分明的戰爭,聯軍每一個戰士都明白是為自己而戰,毫不含糊,也因此願做出任何的犧牲。

歌天、大黑球、思古、獨角、普林野和我坐在旗艦候鳥號的駕駛艙內,看著前舷窗外壯大的軍容,無不鬥志昂揚。

大帝號形影不離地跟躡著我們。

星空瑰麗迷人。

大黑球道:“先鋒部隊可在七萬個宇宙年後抵達淡瑪星河,離下一個生氣之風還有十一萬個宇宙年,時間非常充裕。”

獨角道:“龍馱能否從時間上的吻合,猜到我們進攻的時間,與下一輪生氣之風的開始有關聯呢?”

思古道:“各位可以放心,生氣周期平均約一億個宇宙年,且生氣之風的出現事前全無先兆,由醞釀到離開生命汪洋只是短短百多日的光景,任龍馱如何了得,也無法掌握我們攻打生命星河的時間與生氣之風的關系。宇宙內只有我們的始祖涅尼迦南有準確預測生氣周期的能力,從來不會出錯。”

普林野道:“龍馱曉得女王在汪洋深處沈睡嗎?”

我答道:“這是我們的另一個優勢。數年前我在晶玉星河家居處進行宇宙神游,探測到女王沒有遭到騷擾,可見龍馱即使探測到女王在汪洋之底,也無法做任何事。生命汪洋有天然克制龍馱的奇異力量,照我看,龍馱一直留在生命星河,除了因被女王重創需時療傷外,另外一個原因是要勘破汪洋的秘密,利用汪洋的力量在進化上攀登更高的階次。”

獨角道:“龍馱的戰術是不是非常愚蠢呢?任我們長驅直入,只要我們收服生命星河,帝國立即崩潰。”

歌天道:“我可以代龍馱解開你這個疑問。這是信心和實力的問題,以往我和魔洞部人作戰,總愛攻擊他們實力最強大的部隊或基地,務求一戰功成,既痛快又省時間。觀察龍馱以前的作風,例如逼得阿米佩斯部隊全撤往生命星河,然後一舉破之,正因他有這樣的信心和實力。現在把忠於他的部隊全集中到生命星河,引我們萬億光年地去攻打他們,亦基於這種心態。他壓根兒沒想到會輸,沒想到今日的伏禹再不是以前的伏禹,而是擁有天馬級能量的伏禹。”

我笑道:“你也不再是以前的歌天。”

歌天欣然道:“集中勝分散,龍馱已被我們打怕了啦!”

思古道:“我還想到一個原因,原拜廷邦的一眾舊將領變節保持中立,令龍馱生出戒心,響起警號,深恐在秀麗的效應下,帝國分崩離析,只得將所有兵員召返生命星河,采取一戰定勝負的策略。”又對普林野道,“你對上自己族人時,會有不忍之心嗎?”

普林野冷然道:“我很懷疑他們仍算不算是我的族人,還是由龍馱一手培育出來,只懂殺生和征戰的冷酷怪物。他們無可救藥地盲目服從龍馱,我懇請各位絕不要手下留情,能殺多少個便是多少個。”

大黑球道:“是進入長途旅程的時候了!我們將是第一艘抵達淡瑪星河的戰艦。”

獨角發出他獨有的金屬笑聲,道:“不要自誇,第一艘將是大帝號。對嗎?”

候鳥號躍進光明空間去。

聯軍向生命星河進軍。

我坐在宇眠床邊,思潮起伏。

在我的生命裏,最神傷魂斷的三個片段,是美阿娜在我懷裏玉殞香消、離開九月星進入季候飛行前永別法娜顯、眼睜睜瞧著失去了生命力的心愛女王沈進汪洋深處的一刻。

前兩個片段已成不能挽回的遺憾,可是女王仍有回覆生機的希望。

芙紀瑤臨別時所提出令她覆活的方法是真的嗎?還是她為安慰我,使我全心逃走的說辭?我既沒法判斷,也不敢深思。

如果她說的純為安我的心,希望幻滅時,我還為什麽而戰呢?生存對我再沒有任何意義。

苦候三百多萬個宇宙年後,終於到了快要一見真章的時刻。

夢還!夢還!

你可以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嗎?

夢還箍了我一下。

我頓時精神大振。

在此事上,夢還是最有資格給我意見的人,因為我心愛女王的情況,正類似當年聖土毀滅時我的情況。

又或夢還說假話來安慰我,免得我鬥志盡消?

不!夢還是不會說謊的。但……唉!天曉得它在得到天馬能量後會不會改變。

患得患失裏,歌天來了,在我身旁坐下,道:“絕色可靠嗎?”

我問道:“其他人是不是有著同樣的懷疑?”

歌天道:“只是我個人的想法。他們對你有種近乎盲目的崇拜,不相信你會出錯,但我卻清楚,你也會像任何一個生物般,可以一敗塗地。”

我大吃一驚道:“你認為我看錯了絕色嗎?”

歌天道:“坦白說,我對絕色的判斷該比你中肯,影響你的是對美阿娜的情意結,感情蒙蔽理智,我卻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我誠懇地道:“兄弟!告訴我,你的看法。”

歌天道:“首先永遠不要忘記的,就是我們的對手是被譽為宇宙經驗最豐富的智者黑龍藏布,他想出來的陰謀詭計,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更不可以尋常智慧去測度,表面的現象和內裏實情,該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我曾差點送命,所以格外小心。”

我的頭皮發麻,用心聆聽。雖然我到此刻仍不相信絕色會出賣我,更找不到她這般做的理由,但歌天對我和絕色關系的批評,是一針見血的。

歌天道:“讓我來分析你之所以對絕色深信不疑的原因,主要基於三個表象。第一個表象是樹王當年趁黑龍藏布不在,私下與哈兒哈兒溝通,告訴他浮游世界和天馬的秘密,引發後來一連串的事件。這個表象合乎情理,不單解開令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團,還顯示出樹王預知未來的超凡能力。”

我皺眉道:“你認為樹王沒做過這樣的事嗎?”

歌天從容道:“剛剛相反,我同意這離事實不遠,只有樹王有能力辦到這樣的事,可算是他真真正正最後一個預言,黑龍藏布在事後才從他的記憶中得悉此事,便像絕色可以偷竊美阿娜的記憶般。但這個表象卻令你產生錯覺,也是黑龍藏布故意巧妙地誤導你,讓你誤以為樹王仍保持部分的自主權,可透過神游力影響宇宙任何地方發生的事,使你相信絕色能發展出獨立自主生命的謊言。想想吧,不論樹王的神游力如何超卓,仍沒可能違反宇宙的物性,處在禁閉於陀螺星系空間裏的情況下,卻仍擁有無窮無盡的能量,憑神游力影響遠在銀河系禦神器內的絕色。照我看,和哈兒哈兒的溝通,早耗盡他僅餘的少許能量。”

我從心底湧起戰栗的感覺。道:“第二個表象又是什麽?”

歌天道:“第二個表象是指示到浮游世界的指標星被毀,由於你認定是絕色幹的,目的是不讓你到浮游世界去,因此自然而然地認為絕色和黑龍藏布是敵對的。事實上,若他們真的是敵人,絕色根本無從曉得指標星的秘密。而毀掉指標星的真兇,可以是漠壁,可以是上參無念,他們都是知道秘密的人,更有理由這麽做。”稍頓續道,“至於第三個表象,也是最關鍵的,就是絕色沒有等到你心核破碎的最佳時刻,便出手偷襲黑龍藏布,讓你避過形神俱滅的絕運。在心存感激下,你更容易相信她其他漏洞百出的謊言。”

我整條脊骨全在冒寒氣,道:“照你這麽說,黑龍藏布和絕色只是在我眼前合演了一出戲,但卻很難解釋黑龍藏布為何肯錯過一個殺我的機會?”

歌天道:“你真的全無反擊之力嗎?你的情況,就是我們當年在塵海誤入黑龍藏布空間陷阱的情況。”

我劇震道:“你說得對!我當時確有自我毀滅的念頭。得到天馬的能量後,我擁有了點燃自身真元的能力。”又不解道,“但絕色為何肯為黑龍藏布賣命呢?這樣做對她自身有何好處?”

歌天見我對絕色的信念開始動搖,欣慰地道:“想解開你的疑問,必須回歸問題的起點,就是絕色究竟是什麽東西?”

我點頭道:“你是旁觀者清,我是失陷局中的夢迷人。她究竟是人還是妖?”

從一開始我便問自己這個問題,更從地母陽魂對她的排斥斷定,她是妖非人,但自她得到生命金環的能量後,再沒有這種感覺。

歌天欣然道:“讓我們大膽假設,黑龍藏布之所以將樹王強擄回陀螺星系,是為了制造能欺騙奇連克侖上當的禦神器。此器乃黑龍藏布多年研究植物能量的成果,能攝取生命的能量,其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抽取自樹王的種子精華,令禦神器由死物變為活的神器,這個活的部分發展出現在的絕色,這個推測你該沒有意見。對嗎?”

我點頭應是。

歌天道:“接著就是你沒想過的部分。以黑龍藏布的經驗,會不會在殫思竭慮、費盡心機,不知投入多少時間和物力後,制造出一個自己無法操縱的妖物來呢?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尤其絕色的創造者是老謀深算的黑龍藏布。”

我聽到自己有氣無力地道:“那麽,她究竟是什麽東西?”

歌天一字一字肯定地道:“絕色之於黑龍藏布,就如桑白水之於龍馱。差異在桑白水只是龍馱的載體,絕色卻更進一步,是黑龍藏布的身外化身,絕色就是黑龍藏布,黑龍藏布便是絕色。”

歌天對絕色的結論,像一道閃電般直擊我的腦袋,震撼得整個人麻木了,能量血液凝固。

我的老天爺!

那我和絕色親熱,豈非等於與黑龍藏布親熱,怎麽可能呢?

歌天道:“只要你撥開遮目的迷霧眼障,便可直窺真相,發覺黑龍藏布玩的把戲漏洞處處。例如以黑龍藏布的神通廣大,怎麽會有另一生物隱伏身側八十萬個宇宙年而懵然不覺?又以絕色之能,重創黑龍藏布後竟然追失了他?話說回來,以黑龍藏布對絕色的熟悉,怎麽容她違抗命令?早該把她宰掉。只有絕色是黑龍藏布的身外化身,以上一切才說得通。”

我嘆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唉!我被你說服哩!一直以來,我和大黑球都不明白她為何能感應到我候鳥的思感能,千萬億光年地跟躡著我,現在明白了,因為她就是黑龍藏布的化身。”

歌天喜道:“你終於醒覺過來,可喜可賀。為堅定你的信念,我再作一個假設,解開你最後的疑惑。”

我深吸一口氣,道:“說吧!再沒有任何有關絕色的事是我接受不了的。”

歌天道:“我只是想指出,為何絕色最終會變成以假亂真的美阿娜,而不是變成其他人類或生物。美阿娜雖然是第一個被吸納進禦神器的烙印,但這並非理由。絕色需要的,並不是烙印,而是生命的能量,你們人類的精華。黑龍藏布的計劃,雖然動機不一,卻與夢還的計劃大同小異,就是賦予地母一個烙印,從而騎劫地母,從奇連克侖的魔掌中橫刀奪愛。我有說錯嗎?請夢還答我。”

夢還放射能量,應是。

我的頭皮又發麻了。

歌天的猜測,定可得到證實。也只有這麽一個偷天換日的大計,才配得上黑龍藏布的老謀深算,智計超群。

我之於夢還,等於絕色之於黑龍藏布。當上千萬個人類的烙印在禦神器內被毀滅,只要密藏禦神器內的絕色隨同儲集的精氣註入地母內去,黑龍藏布的計劃便大功告成。

歌天道:“當時禦神器內,你的烙印和絕色的烙印首次碰頭,在有所選擇下,地母排斥絕色而接受你這個真正的兒子,黑龍藏布曉得不妙時,已回天乏力,不過他不負宇宙第一智者的稱謂,想到應變之法,就是趁美阿娜的烙印尚未全毀的當兒,竊取她的殘餘和部分記憶,從而了解令他功虧一簣的奇異人類究竟是何方神聖,造就出你和絕色以後糾纏不清的關系。”

我苦笑,道:“我是不是已鑄成大錯呢?”

歌天微笑道:“恰好相反,你在錯有錯著兒下,這次可能真的算倒了黑龍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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